中國工業經濟聯合會會長、工業和信息化部原部長李毅中： 現代煤化工需控規模促融合

當前，我國現代煤化工產業正處于由傳統化工、基礎化工向精細化工、煤基新材料轉型升級的關鍵階段，既面臨綠色低碳、能源安全與國際競爭的挑戰，也迎來了技術創新、產業鏈延伸與新能源融合的機遇。“十五五”將近，我國現代煤化工產業發展應如何謀篇布局？

6月15日在太原舉辦的第二屆中國能源·化工強國大會上，中國工業經濟聯合會會長、工業和信息化部原部長李毅中指出，現代煤化工高質量發展需置于國家能源戰略和“雙碳”目標大局中統籌推進，核心在于控制產能規模、推動改造升級、發展精細化工、促進產業融合，實現綠色低碳轉型。

增量需控制規模 促存量升級改造

李毅中介紹說，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四個革命、一個合作”能源戰略中，煤炭的安全清潔高效利用是重要任務。與傳統煤化工相比，包括煤制油、煤制氣、煤制烯烴、煤制乙二醇等產業的現代煤化工體系已成功實現產業化并形成了相當規模，是推動能源安全高效、清潔低碳發展的重要途徑。

我國現代煤化工具備顯著優勢，一方面將煤炭從燃料轉化為原料，有效減少碳排放，提升附加值，豐富了化工產業體系；另一方面國內有豐富的煤炭資源，原料供應穩定可靠，煤炭成本在總成本中占比約一半。然而，當前產業仍面臨諸多挑戰：產品結構單一、產業鏈條短；產能利用率低導致經濟效益欠佳，能耗物耗偏高；綠色低碳瓶頸突出，大量伴生的二氧化碳副產物亟待治理；自主創新與人才支撐能力尚顯不足。

針對以上問題，2023年6月國家發改委等六部門聯合發文部署新路徑，從嚴從緊控制煤炭產能規模與新增消費量是首要前提。近年來，國家明確要求新建煤制烯烴、煤制對二甲苯項目須經國家部委綜合評估，新建年產超100萬噸煤制甲醇項目需省級政府核準。

對此，李毅中建議推動現代煤化工項目加快改造升級：一是推動節能降碳、節水減污及安全技術改造，對能效低于基準水平的企業要求2025年底前完成升級改造，超標排放嚴重者依法關停；二是落實“以水定產”，強化資源約束管理；三是推進全流程智能控制與數字化轉型，通過降本增效建設零碳園區、智慧園區，實現本質安全與綠色低碳目標。

李毅中強調，發展精細化工被列為提升附加值的關鍵抓手。他建議煤制烯烴、煤制芳烴工藝路線補鏈強鏈，延伸生產合成樹脂、合成纖維等基礎材料，并重點開發煤基高分子材料、高性能特種纖維、煤基功能礦物材料等精細化產品與新材料，以技術深度拓展更高附加值空間。他表示，當前“十五五”發展規劃正在研究制定中，各地區及企業集團的方案制定均需嚴格遵循國家頂層設計，確保現代煤化工在高質量發展的軌道上穩步前行。

煤制油為戰略儲備 需提升經濟技術水平

李毅中表示，當前我國煤制油產業生產工藝達世界先進水平，包括400萬噸/年在內的一批大型生產線已在寧夏、內蒙古、陜西、山西、新疆等地投產。但基于其特殊屬性與國家能源戰略考量，煤制油作為我國戰略儲備資源，需嚴格控制產業規模，一般不再批準新建項目，同時完善非常情況下的應急保障預案。

因煤炭原料化學組成和分子結構特點，煤制油的產品性能與煉油相比存在不足，當前我國發展煤制油的著力點是提升其經濟技術水平。李毅中指出，石化行業正在進行“減油增化”轉型。2023年我國成品油消費量已達峰值，煉油產能持續壓減汽柴油產量，轉向化工原料產品生產。其次，價值規律決定盈虧，國際原油成本不斷波動，煤炭與石油價格受供需及地緣政治影響顯著，低油價時期煤制油難以盈利。

據統計，當前我國非化石能源發電量占比已達36.8%，預計2050年將提升至80%。能源結構需積極發展非化石能源，轉向“以電代油、以電代煤”，而非“以煤代油”。

融入“雙碳”大局 推進行業綠色發展

 李毅中介紹說，控制二氧化碳排放、應對氣候變化已是全球共識，我國現代煤化工發展在保障能源安全的同時，必須深度融入“雙碳”戰略大局。其中，二氧化碳治理與合理利用水資源成為亟待解決的核心問題。

煤炭“多碳少氫”的特性決定了煤化工生產過程中需要大量氫氣，同時產生大量二氧化碳，煤制烯烴折每噸烯烴產生5.8噸二氧化碳。

當前二氧化碳治理聚焦三條路徑：一是二氧化碳捕集、封存與利用（CCUS）技術正待產業化，神華、陜煤等的試驗示范項目為百萬噸級工業項目提供了技術支撐；二是探索二氧化碳的資源化利用，比如加氫生成甲醇或液體燃料、生化法制淀粉等；三是綠氫耦合煤化工代替化石能源制氫。

煤化工產業用水量大，比如煤制油水單耗5噸，是煉油的10倍。習近平總書記在指導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工作中強調要“以水而定、量水而行”，這是產業發展的根本遵循。李毅中建議現代煤化工產業嚴格節水，通過技術改造提升水循環利用率；對新建項目嚴格執行“以水定產”的要求，將節水減排貫穿全產業鏈全生產流程。

優勢互補協同分工 延鏈耦合促發展

李毅中認為，煤化工產業可多方參考借鑒，向精細化工方向縱深發展；同時也要通盤考慮，與相關產業耦合適配，完善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正確評估產能，建立全國統一大市場。

他表示，當前我國鋼鐵生產工藝仍以高爐“長流程”為主，每生產1噸鋼需消耗0.35噸焦炭。隨著綠色低碳轉型加速，“短流程”電爐煉鋼及“氫還原”煉鐵技術已經工業化，焦炭需求呈下降趨勢，必須有效控制煤焦化新增產能。盡管煤焦化副產的焦爐氣含氫量達50%（體積），但提純回收需經嚴格工藝且投資成本較高，因此，雖然應鼓勵焦爐氣資源化利用，但仍需考慮經濟可行性，不宜為追求氫氣增量而盲目擴張煤焦化規模。

在我國傳統煤化工產業中，合成氨尿素技術先進且戰略作用突出，煤氣化、煤焦化作為基礎原料供應體系仍需改造升級。山西焦煤儲量占全國55%，其煤焦化年產量超1億噸，占全國總量18.8%，產業規模完備、品種齊全。近年來煤焦化技術改造成效顯著，后續發展應聚焦焦化副產物規模化精深加工，重點延伸生產特種芳烴、碳纖維及高端碳材料等高附加值產品，推動傳統產業高端化轉型。

李毅中強調，發展現代煤化工產業體系需立足全國及各省戰略全局，地方規劃與企業布局須服從國家整體部署，實現優勢互補與協調發展，防止同質化發展和低水平重復建設。在產業鏈分工方面，煤化工企業應專注提供優質、高性價比的基礎化工原料，產品后續加工環節交由輕工、紡織等下游行業承接，通過高性價比原材料供應帶動區域經濟發展，不宜自身盲目延伸產業鏈。